《梦》第二十三集

        长篇小说《梦》连载

作者：北方笑生&杏花微雨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第二十三 集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 鞋匠哥怒射暗箭  李天光巧哄媳妇

        进城汉子留守女，难耐饥渴各遂意。可怜寂寞另一半，劳心费力为家计。这首油诗因半截俏而来，却也和钻天猴相关，不过也得联系上鞋匠哥。鞋匠哥请客意在西洋妞，这只有他和西洋妞知道，但这还说不上两人有啥暧昧，因为西洋妞是被动抗拒且又不好声说，而鞋匠哥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情形，但这足以弄得西洋妞几无招架之功，更无还手之力。倒是后来大家把话题扯到了钻天猴身上，西洋妞才感觉轻松了些。没有在场的钻天猴，更不知道老乡们在饭桌上，吃着肉喝着酒还议论着自己，他这两天很忙。钻天猴巧填了空白支票之后，这个口自然丢了，好在他鼓捣起了发票生意，收入竟出奇的好。钻天猴这回挂靠了一个正规公司，专门为老乡们开票。他挣钱法宝是拿着真票开大头票。开大头票，不过多一道手续而已。程序是在发票联上面附一张白纸当存根联，白纸下衬复写纸，再在发票联下面衬复写纸，然后填写几万几十万的发票金额，等发票撕下来，再把存根一填，填个三五百块，一千两千，看上去并没有破绽。好在税务稽查的同志们不下劲管这事儿，也安安然然地。钻天猴挂靠公司的时候就跟文状元商量，待开业之后让文状元当开票员，每个月给文状元开四千五百块钱工资，原因是文状元有文化字写的好，开出来的票好看。这就是文化人的用处。十几年寒窗弄来了硕士学位，就轻易地被初中文化的钻天猴几千块钱给买了，文状元有点生气没答应。没答应倒不是文状元嫌工资低，自己在档案局上班还拿不到这么多，这工资已经是自己在县城上班工资的两三倍了。文状元觉得这是钻天猴对文化人的污辱，但不好说出口，他拒绝的理由是自己还得跑口没有时间。这个理由很正当——文状元是出来跑药挣大钱的，不是受私人小老板雇用当一个小小开票员的。也暗自生气——钻天猴兄弟也太小看哥哥的鸿鹄之志了，老兄岂为你这区区二斗米折腰！不过鉴于亲戚关系，文状元没有把这种心迹表露出来。而且还是答应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帮忙，比如晚上比如不跑口的时候。有了梧桐树，就能招来金凤凰。钻天猴几天来老是门庭若市，门口停着小车、出租车、摩托车，更多的则是自行车。一间办公室已赶不上形势需要，干脆租了一家独院，也没房东无人约束，三间大平房，一百多平方像个样子。这会儿鞋匠哥来了，钻天猴笑着和鞋匠哥打招呼，文状元放下手里的笔让座。俩人见鞋匠哥带着一个小姑娘，眼神都放出了异样的光芒——没有男人对漂亮的女人没兴趣。鞋匠哥知道他们的意思，忙介绍说她是医院实习的小护士，现在跟着自己学跑业务。言语间凛然正气。但是钻天猴不信鞋匠哥这烟幕，直叫姑娘“嫂子”，那姑娘红着脸也不争辩，用这种方式默认了。鞋匠哥好像觉得钻天猴这样喊自己的情妇是对自己不礼貌，端着脸问钻天猴：“票咋代？”钻天猴心里正嫉妒鞋匠哥弄了个小女人，比自己的药剂师年轻貌美多了，听鞋匠哥问话，赶紧回答：“哥哥是自己人，你说吧，都是三还能比别人高？”钻天猴表面对鞋匠哥很尊重，亲切地叫“哥哥”，连“鞋匠”二字也省了。“三？不低吧？我可听说是二。”“你不是外人，都这样代，你不信问问别人！”钻天猴嘿嘿笑着，拿别人作为证据来证明。鞋匠哥是内行，他知道“三”已不算高，他想让钻天猴再少些儿，因为他知道钻天猴日鬼的是大头票，并不是正儿八经地开票，这样的票成本很低。“天光兄弟，咱既然不是别人，我就直说，我这二十万块钱票附调拨单，开一张大票，给你两千块钱，咱兄弟们也不用再争，全当你帮了我忙，以后你有啥事说一声，老哥不会忘记你！”鞋匠哥一口气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，后边两句是捂嘴的话，已经把义气说到了天上，钻天猴要是听出来，是不能再说了，再说就伤了感情。“哥哥，你这几句话真开载（1），叫我咋说？我不破例也得破例，话已经说到这份上，咱按二！”钻天猴还在搞价钱，按二应该收四千。鞋匠哥坚持掏两千块钱，这样合一个点。俩人就此争执了半天，鞋匠哥脸也红了：“钻、钻、天光，你到底开还是不开？”鞋匠哥连“兄弟”也不叫了，叫出了两个“钻”字，“天猴”没叫出来，又改口天光，但话里已经表现出来严重不满，甚至有点最后通牒的味道。“老同学！天光兄弟对你这样真是没啥说了，已是最优惠，我可以做证，你就识点足吧！”文状元义愤地批评鞋匠哥，脸上也泛起红来！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（1）　开载：（方），有份量。鞋匠哥不高兴地斜了文状元一眼，认为他多嘴。钻天猴见他俩情绪起来了，怕事态扩大——暗着烧他麦田可以，明争无益，自己做的也不是合规合法的生意，万一惹恼鞋匠哥去戳腾自己的事就麻烦了，赶紧答应：“真是你，要是别人咋也不中，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，依你！”钻天猴让步了，红着脸答应了鞋匠哥。不过这已经有点晚了，鞋匠哥已经生气，脸丢着等开完票转身就走，也没向钻天猴和文状元打招呼说声拜拜，走出门还气呼呼地“哼”了一声。“叫你不要脸，叫你臊货！叫你不要脸，叫你臊货……”唐彩彩上去抓住了徐娘的头发，另一只手上去可将那女的脸耧了一耙子，显示着农村女人的泼辣与勇猛，用这种方式阐释性爱的自私。徐娘欲还手，钻天猴上前挡住将唐彩彩推开，示意徐娘快走。徐娘哼哼着扭着屁股走了。徐娘三十来岁，是一个医院的药剂师，丈夫出国了，自己寂寞，投入了钻天猴的怀抱。这是在鞋匠哥愤然离开钻天猴办公室后没几天发生的事。钻天猴刚和药剂师做完床上运动在床边坐着，唐彩彩突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。屋里只剩下钻天猴和唐彩彩两个人。钻天猴厉声道：“这是我的一个客户，看你把我的客户赶走了不是，让我以后咋做生意？”“好啊！是你的客户，是你的X户！”唐彩彩理直气壮。钻天猴理屈词穷。唐彩彩哭着闹着，骂着数落着。钻天猴见没镇住媳妇，便嘻嘻笑着把唐彩彩抱住，亲她哄她脱她衣服，抚摸她的小苹果脸。唐彩彩挣出来和他吵闹，叫他回去离婚，好哭闹了一阵子。后来不知钻天猴用了什么戏法儿，安慰哄骗说服唐彩彩的，彩彩不再哭闹。钻天猴嬉皮笑脸地问媳妇唐彩彩：“你是咋知道的，谁给你报的信？”“我自己做梦做出来的！”唐彩彩气呼呼地。他信守承诺没把传信人供出来，用“梦”来搪塞钻天猴。不过钻天猴的问话又把她带回了那天的情景里。“三毛一斤中不中？”唐彩彩同摊主搞价。眼前一摊红萝卜，摊主要三毛五，唐彩彩还到三毛。彩彩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还在拨弄着红萝卜上粘的小土块。这些小土块会增加重量，脸蛋在冷风刺激下红扑扑的。“彩彩，来赶集呀！”鞋匠哥回庄子了，在街上碰上了钻天猴媳妇唐彩彩。唐彩彩扭回头，见是鞋匠哥，很高兴。对于留守在庄子里的女人来说，从外边回来的人便是信使，她们总要问一问远在天涯的丈夫的情况。“哥哥，你啥时间回来了？”唐彩彩仿佛见到了亲人。“我回来两天了。”“停些时候再走吗？”“说不定，不过在家也没有事。”鞋匠哥答。“天光说啥时候回来没有？”“这……”鞋匠哥故意迟疑，留下悬念。“咋？”钻天猴媳妇唐彩彩似乎看出了异样。“没事，没事。”鞋匠哥故作平静。唐彩彩着急：“哥哥快说嘛！”“真、真是没事！”唐彩彩更加狐疑：“有啥话你说嘛！”“这事儿不能说呀！”“咋不能说？有啥不能说的？”女人的直觉是灵敏的，她似乎已经知道鞋匠哥要说的话，但还是想让他说出来证明自己的判断。鞋匠哥还是卖关子（1），说：“这事儿不能说！”“亲哥哥，你要急死人呀！”唐彩彩两眼急出泪来了，眼巴巴的看着鞋匠哥。“彩彩，按说这事真不能给你说，你看村子里这么多跑药的人都知道，谁跟你说了？不光跑药人知道，村里好多人也知道，谁跟你说了？”“到底是啥事，到底是咋了？”唐彩彩的眼泪真的流下来了，眼红红的。“彩彩，你别急你别哭，你知道大家为啥不跟你说吗？”“不知道，你说为啥？”唐彩彩眯着泪眼郑重地问鞋匠哥。“你们是夫妻，说的人对你是好心好意，跟你说了，你跟天光肯定吵架闹仗，等到你俩和好了，又把好心给你传信的人给卖了，弄不好你俩还合伙对付传信的人，你想谁敢给你说？”鞋匠哥把捂嘴话提前说出来了，先敲打敲打唐彩彩。“你放心，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！”唐彩彩像发誓似的，见鞋匠哥还迟疑，“我要出卖你我不得好死！”唐彩彩急得眼泪哗哗直流，并以“死”担保。见唐彩彩这样，鞋匠哥觉着条件已经成熟，便说：“要说这事是不能对你说，见你发誓赌咒哭得泪人一样，我也是见不得女人流眼泪，干脆给你说了吧！”鞋匠哥便把钻天猴混女人的事一五一十地端了出来。末一句话是：“这都好长时间了，俩人一直在一块住着。”说罢，鞋匠哥还有点不放心，又叮嘱唐彩彩：“你可记住你说的话呀！”唐彩彩听——————（1）卖关子：（方）故弄玄虚。罢，早已把握不住自己了，气哼哼地，只说“你放心……放心！”苹果小脸蛋铁青，浑身颤抖着走了。鞋匠哥看着唐彩彩扭着屁股，气哼哼疾走的样子，露出满口的烟熏牙笑了。钻天猴在城里混女人的事，村里妇女们私下议论好多天了，都听说是一个半老徐娘，只是见了唐彩彩，都拣好听的说，没人向她透这方面的口风，只说钻天猴生意好发了大财，啥时间钻天猴也把唐彩彩接到城里云云。唐彩彩听了也喜气洋洋的，偶尔也感觉一些人眼光有些怪异，也弄不清楚是为什么，只想她们是犯了什么神经病儿。直到今日，唐彩彩才从鞋匠哥这儿知道了根底，才想那些怪异的眼光原来是戳自己脊梁骨的意思。唐彩彩听了鞋匠哥的话，哪还有心赶集，气哼哼折身回到家里，先向婆婆出了一阵子气：“你养的好儿子，在城里混女人……＂第二天便坐车直往中原市。钻天猴看唐彩彩不说话，好像在想什么心事，且唐彩彩还在气头上，再往下问怕生事端，便另辟话题给唐彩彩讲着故事逗乐子。“你见过二饼带回去那个孩子吗？”唐彩彩没吭声。“那个孩子是他在这儿同一个女的生的。那女的不想养，二饼把他送了回去，说是领养的，二饼媳妇还以为是真的呢！”“出来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！“唐彩彩愤愤地说。这些绯闻她在家里已听说了好多。二饼的事她早已听说过，他以为他们是那种不要脸的男人，自己的男人不是那种人。但她们有时候也多少有点疑心，那次钻天猴回去，她还旁敲侧击说这方面的事。钻天猴只是笑没作评论，且把自己知道的，别人的轶闻细节说给她听，当然语气中带着对这些人的不齿，唐彩彩也兴趣盎然地。钻天猴还向唐彩彩讲郑经的事。“郑经的事你知道吧！”唐彩彩没吭声。“郑经在这边又找了一个。”郑经是唐彩彩她娘家那个村的。唐彩彩听着这些话，不知是啥滋味，也不知有哪些心理活动。但她知道小时候同她最要好的朋友翠红离婚了，他男人是在中原市跑药的。原说离婚不离家，再给她十万块钱，翠红开始不愿意，后来她男人也不给钱了，硬是离了婚。不知是久别的新鲜还是有其他的原因，钻天猴仍给媳妇讲着自己所知道的趣事。钻天猴说：“刚来中原市的时候，一些人急了，只是在路边逮个野鸡放一炮，后来才有人进舞厅找人。“那回真捣蛋，鞋匠哥找了个野鸡，领回自己住的房子里，还给那野鸡一张名片，谁知那野鸡叫派出所抓住了，把鞋匠哥供了出来，派出所让那鸡领着找到了鞋匠哥住处，罚了五千块钱！”怒气冲冲讨说法，津津有味听故事。钻天猴和媳妇说着趣闻轶事，把媳妇心里说得痒痒的，媳妇由开始的愤怒抗拒到接受，俩人开始做夫妻之事。钻天猴为了讨好唐彩彩，变着花样，使尽浑身解数，唐彩彩的的怒火也随着身体的律动烟消云散。也不知这晚上钻天猴和唐彩彩啥时间入睡，只知道两人起来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多。唐彩彩没有再闹，张罗着做饭，钻天猴去菜市场买菜，买了四五斤猪后臀儿，又买了一条鲈鱼。唐彩彩嘟囔着：“肉贵，鱼贵，看这得花多少钱！”连说了三五遍，心疼得快掉下泪来……“彩彩——彩彩——”钻天猴和唐彩彩赶紧起身，他俩已听出了声音——这是贵客又是稀客：木子大涛媳妇吉利梅来了，后边还跟着西洋妞和半截俏，她们是听说唐彩彩来了，才联合过来慰问唐彩彩的。半截俏来中原市时间不长，是二结巴送了中炼厂那个计划后，专程回家接她来的。她刚来的第二天，木子大涛媳妇吉利梅和西洋妞去慰问了她。有了她和西洋妞，吉利梅再也不寂寞了。几个人原本就是一个村子的，在村里大家都胡说海笑惯了，在异土他乡的中原市又聚在一起就更成了近人，常聚一块嘻嘻哈哈，说着男人们的事女人们的事。钻天猴打过招呼之后借故离开了。和一堆女人在一块说话不方便，万一唐彩彩控制不住再数落自己，对着人也不好处理，干脆走为上策。钻天猴走得非常知趣，果然唐彩彩见姐妹亲人来了，也把自己昨天晚上已经同钻天猴和好给忘了，委屈得鼻涕一把泪一把，开始数落钻天猴的不是。自然，几个姐妹像天要塌下来，自己赶紧顶住天似地全力解劝，声讨“男人们没有一个好东西”，必须“提高警惕”，该敲打就要敲打，该收拾就要收拾，要不然就“登鼻子上脸”了云云。言外之意就是女人多么好，自己多么好，女人都是好东西，却忘记了一个基本常识，好像男人们都是对着石头打眼放炮的。但是对于这几个女人来说，她们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其实只是一个口头禅，说说笑笑图个高兴，并不去想自己说话方面逻辑上的错误。天下女人一条心，忘却男人有亲人。泛指常常失谨慎，不考不究付流水。在几个人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时候，半截俏明显地一阵无话一阵子抢着说。无话的时候她的思想开小差了，在想自己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。人活一张脸，树活一张皮，只要一个人做的丑事别人不知道，至少面上还是好东西。这样想，半截俏自己也不给自己下是好东西坏东西的结论了。如此想着半截俏便抢着说话，以好女人自居，表达对坏男人的深恶痛绝，和对坏女人的不齿，说到痛恨处，还呸呸地向地上连吐几口，以排除她们对自己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的嫌疑。在几个女人哭闹说笑到傍黑五点的时候，钻天猴回来了。此时唐彩彩郁积在心中的愤恨与不快已基本释放，也不给钻天猴脸色了，还瞅着钻天猴笑。钻天猴见媳妇态度如此，便提议请大家吃饭。见钻天猴这样说，三个人也觉着该起身回家了，都推说家里还有孩子大人一家子，都张着嘴等着吃饭，便和钻天猴夫妻二人告别。唐彩彩在中原市住了四五天，心里惦记着孩子，更惦记着麦种上了，不知苗出齐没有，出不齐咋弄呢。老母猪还有半个月该下猪娃了，这段时间喂食可不敢耽搁，耽搁了生下的猪娃瘦小不长个，还想了好多家里的琐碎事。住到第八天她住不住了，说：“在这儿没有一点事儿，着急！”回去的时候，嘱托钻天猴不要再同那女人来往，外边的女人靠不住。钻天猴答应着把她送到了车站，还没忘往唐彩彩的苹果脸蛋上，连真情带假意地一连亲了好几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