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梦》第三十一集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长篇小说《梦》连载  

作者：北方笑生&杏花微雨  

第三十一 集   

        唐彩彩进城救夫君 文状元忍痛让计划

钻天猴一被抓走，媳妇唐彩彩连哭带叫地赶到中原市，便给文状元打电话，自己去找木子大涛，要文状元过来商量事情，嘴里叽里咕噜着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”往木子大涛家赶。文状元接唐彩彩电话即赶往木子大涛家。唐彩彩一进木子大涛家门，连哭带叫“扑通”一声给木子大涛跪下，求木子大涛想办法救救钻天猴。她说她知道大涛是个好人热心人心肠好，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丈夫。木子大涛和吉利梅赶紧扶起唐彩彩。还是结发亲，鼻涕加泪水。风尘又扑扑，屈膝救夫君。木子大涛和吉利梅简单安慰唐彩彩之后，大涛问唐彩彩：“是检察院抓的，还是公安局抓的？”唐彩彩说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反正是一辆警车！”吉利梅见问不出啥到底（1），便催促木子大涛赶紧想办法。这时候文状元也赶来，相互招呼过之后，木子大涛让吉利梅和唐彩彩说话，自己便打电话联系检察院朋友，接着同文状元一起出去周旋捞人事宜。木子大涛和文状元走后，唐彩彩和吉利梅说话，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，怕钻天猴出不来，怕钻天猴在里边受苦，怕被挨打。她听说那里边牢头狱霸红鼻子绿眼睛都是恶魔，说着啜泣着，吉利梅只得搁住劲解劝说宽心话，忙得不亦乐乎。俗云：“三个女人一台戏”，其实两个女人也可以把一台戏唱得很好。大涛出马，马到功成。钻天猴出来了，大涛也将鞋匠哥的事安排妥贴。鞋匠哥大摇大摆从九寨沟回来，给木子大涛带了一大堆旅游地的土特产。钻天猴从进入看守所到出来只有三天。他被抓走的第一天是在检察院地下室度过的。那是一场软硬兼施的审问，有人打巴掌有人给糖枣，吆五喝六钻天猴不怕：你检察院凶神恶煞还能把我吃了？倒是给糖枣吃来劲：一个佛一样的警官，笑眯眯地哄他，命一个漂亮的美女检察官端来饭菜，美女检察官在一旁朝她眯眯地笑着，佛哥知心地和他拉家常，弄得钻天猴戒心全无，几乎和检察官成了朋友。那佛说：“该说的就说了，你没多大事，有哥哥在，只要你说明假发票来源，就是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（1）　到底：（方），这里指结果。立功表现，说了就让你走人，老婆孩子热坑头还等着你呢！”这回检察院查的是假发票的事——他开大头票被公司发现，公司中止与他合作，后来买假票继续开票。钻天猴见佛哥这样说，也想通了道理：就是，没人制作假发票我怎么买？检举他们肯定立功！于是开始做笔录，钻天猴按佛哥的指点立功赎罪，佛哥问猴儿答，书记员记录。录毕让钻天猴按上指印。程序走完，佛哥朝他笑笑：“兄弟你在这儿歇着，我一会儿就来！”佛哥一去不复返，白云千载空悠悠。快到天亮，钻天猴等来了一张“刑事拘留通知书”，钻天猴这才知道上当了。钻天猴从拘留所出来成了明星，逢人便讲自己在检察院拘留所的故事：“检察院人哄着让我说，说‘说了就没事了 '，叫我按手印，我想按了手印让我回家呢，却把我拉进了拘留所，上这舅子们的当了！拘留所真不好受，牢头狱霸厉害得很，犟一句嘴就叫喽啰修理你。二十多人一个大通铺，地坪上睡得也是人。有一个人害痔疮顺屁股流血，弄得满屋满世界都是，恶心死人了。尿泡尿也得蹲下，像女人尿尿一样，几十个人都看着你！用的牙刷只有指头肚那么大，怕犯人用牙刷自杀！”末了，钻天猴又加了一句：“那滋味不好受，你们可不敢进去！”说得老乡们都哈哈大笑。钻天猴向老乡们大吹大擂自己在看守所的经历，文状元也笑痛了肚子，但更令他心里高兴的是市三院出计划的时间到了。文状元到市三院，宋科长告诉文状元，从这个月开始，市三院被省里一个医药公司托管（1）了，以后送不成药了。晴天霹雳！这意味着文状元赖以发财的这个口丢了。“妈呀！”文状元在内心惊叫起来。轻描淡写一句话，犹如惊雷震环宇！惊雷击昏了文状元。文状元有气无力地从医院回来便躺在床上，像生了一场重病，一连三天茶饭不思：一个月六七万呀，这口儿说丢就丢了！西洋妞见文状元这样，不知就里，只当文状元患病，只茶饭佳肴小心伺候。文状元缓过气来，对西洋妞说了医院被托管的事。西洋妞不听则罢，一听，比文状元受到的打击更厉害，几乎背过气去。文状元见西洋妞这样，也顾不得自己了，只得不停地摇晃西洋妞的胳膊腿。好一会儿，西洋妞才缓过气来，文状元暂时放却自己的烦恼，开始给西洋妞做解劝工作。文状元此刻的目标是让西洋妞宽心，最有力的话便是担保公司的存款，文状元鼓了鼓劲，财大气粗地对西洋妞说：“不用怕，天塌不下来，口丢了我再跑，相信我，我一定跑一个更好的口。再说，我们已经不是去年了，我们的钱在担保公司存着，光利息也吃不完！”——————（1）托管：承包。市三院这几个月他挣了三十万，他将这笔钱存入了担保公司，年息百分之二十一点六，仅利息一年也有三四万，天天睡大觉也有钱花！文状元向西洋妞立下了军令状，又开始了跑口的征程，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跑一个口，以安慰西洋妞。文状元在市内跑。医院一个挨着一个进。不见成效。文状元去郊区跑。跑了三天都说得没成，文状元垂头丧气往家回。“李经理，最近忙啥？”文状元刚下公交车，一个声音传来，文状元一看是宋科长，忙笑着说：“没饭吃了！”文状元连正经带笑话。宋科长说：“正找你呢，打了一段时间交道，我看你这人不错，我给你介绍一个单位如何？”“那太好了！”天上掉下了馅饼，文状元喜出望外。宋科长说的是郊区石化医院，主管进药的张院长是他亲戚，并给文状元写了封信。第二天文状元西装革履到医院找张院长。张院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。文状元说明来意，将信交给张院长。张院长说：“有这封信，啥话都不用说了，你到五号，五号是出计划时间，你来找我！”就这么简单。文状元走出医院门，一蹦三尺高，也忘记再理弄自己的头发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，得来全不费工夫。他想着这世界真奇妙：有意插柳柳不长，无意插柳柳成荫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想不透，不想了，自己只要记着高兴就行了。回到家里，文状元在兴奋的激励下，向西洋妞报告好消息，西洋妞一听，确定文状元这回又拥有了一个宝藏，抱住文状元便亲吻起来。匆匆几天过去，文状元和张院长约定的时间到了。五日早晨八点，文状元顶着油光的头发到了石化厂医院。张院长在。有宋科长面子，省去了许多礼节。张院长起身，带文状元往正院长办公室去：“跟院长说一下！”文状元忙跟张院长走，心里有点忐忑。到了院长办公室，文状元赶忙掏烟。“胡院长，这是九鼎医药公司的，这个月从他们公司进点药。”文状元方知张院长是副院长，正院长是个男的，姓胡。文状元已经意识到胡院长才是主事的。胡院长看了文状元一眼，是种莫名的表情，然后从桌上拿起了一张名片：“你认识这个人不？”文状元接过来一看，脑袋”轰”的一下，几乎要倒下去——名片是钻天猴的！钻天猴这段时间一直捣鼓发票，啥时间开始跑口了？他下意识地将名片紧攥在手里，脑子一片空白。可能胡院长考虑到了张院长的面子吧，或者感觉文状元伤不了自己多少利益，道：“那你跟张院长到药房看看吧！”张院长带文状元到药房，药房人说：”李天光昨天已把计划拿走了，只剩了一些零碎的。”这时文状元已略镇定了，拿过计划看了看，见感冒通、肌苷片、病毒唑等大宗的好品种钻天猴都挑走了，只剩下了些三十盒二十瓶的，还有几个不值钱的整件。张院长对文状元说：“就是这，你看哪些你能送就送吧！”说着出了药房门。文状元看了看，都恁零碎，好多都没听说过，挑了一件牛黄解毒片，一件蛇胆川贝液，还有几个零碎品种，大致能挣五六百块钱。计划拿到手，文状元还忌讳钻天猴，便问药房人李天光是啥时间开始送货的。药房人说这是第一次取走计划，嘴里还嘟囔着：“这个月咋换了两个新人！”不错，钻天猴也是新人。钻天猴被放出来后暂时不敢捣鼓发票了，跑了这个口，他找的是一把手胡院长。文状元手拿着计划却不见兴奋，无精打彩走出了医院门，像霜打了一般，一点精神也没有了：怎么办？怎么处理这个事情？这点计划送还是不送？中原市恁多跑药的，咋就跟钻天猴碰在一块了！他想起了钻天猴的好处：前些日自己父亲生病，钻天猴贴油钱费时间把自己从中原市送回村里；自己刚来中原市，钻天猴还专门请自己到信阳菜馆吃饭！虽然花蝴蝶和小泥鳅的事双方互有看法，但总体上钻天猴待自己不错，天不长眼，咋正好跟钻天猴撞到了一个口上！这点小计划，送还是不送？要说谁也不知道谁跑着呢，自己现在连一个口也没有了，得个口也能安定一下自己和西洋妞的心。又想，这要一送钻天猴会咋想？虽然都是第一回取计划，可是这计划自己毕竟比钻天猴晚取了一天，计划虽然是钻天猴挑剩下的，但钻天猴会咋想？文状元一时拿不定主意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，回去同长脖大龙商量，长脖大龙说：“要说都是新口儿，谁也不知道谁跑着呢，这不能叫戳口儿，就是钻天猴他也不能说不叫你送！”文状元一听像有了主意。迟了一会儿，心里又有所活动：钻天猴多疑，常有古怪的思维逻辑，弄不好这事会影响两人关系，划不来。罢罢，就当自己没这命，人情要紧，不送了。文状元作出了一个艰难而严肃的决定。文状元给宋科长打电话说了情况，宋科长说，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吧。文状元下定了决心。第二天文状元去找钻天猴，把已取到手的计划送给了他，并将过程同钻天猴说了。钻天猴接受并表示了谢意，又留文状元吃饭。文状元走的时候想起了名片，从口袋掏出来，说，“天光兄弟，给你的名片！ " 文状元把已攥得皱巴巴的名片给了钻天猴，仿佛这是一颗心，以此表示最彻底的真诚。文状元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。和钻天猴分手，文状元如释重负，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住处。晚上文状元在心灵的滴血中睡了一个安稳觉。他丝毫不怀疑，这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决定。他为自己做出这样充满勇气和肚量的选择，感到欣慰和骄傲。然而三天后，已经吵得满城风雨的议论传到了文状元的耳朵里：文状元戳了钻天猴的口儿，而这论调之源，正是钻天猴。钻天猴说：“文状元真不算人，去戳我的口，还把我的名片揉得皱巴巴的！啥鸡巴亲戚，啥鸡巴硕士，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，简直不是人，没一点人的道德！文状元烧的不轻，知道你上过大学，多识几个字，把文凭学位打到名片上，到处招摇撞骗，丢人不丢人！”如是等等，那句话解馋拣哪句话说，把文状元说得狗屁不如：“文状元是个没良心货！刚来陕东，我觉着有点八杆子扩不着的亲戚，专门请他到信阳菜馆吃饭；前些日他爹有病，我专门从中原市送他回老家，贴了几百块钱油钱，我这还做得不好不够交情？文状元真没良心，我掏出心肝肺对他，他不仅不感谢，而且前些日和小泥鳅家纠纷，文状元还帮小泥鳅家给我弄事，这我都没给他计较！现在登鼻子上脸了，去戳我的口，良心叫狗吃了！我天光咋好惹，我可不是狱警，狱警怕你，我可不怕你！”钻天猴拉出了那次文状元帮两个小姑娘和狱警舌战的事——如是等等，应有尽有，把文状元骂了个狗血喷头，伤了个体无完肤。厚道为哪桩？心儿血在淌。舍利为大义，反被一刀伤这是文状元平生所受的又一次大打击，自己好心做了驴肝肺！文状元用计划和口儿换来了钻天猴的诽谤！他愤怒了，他蹦起来了，他哭了，他恨了，他恨钻天猴这个不讲逻辑不讲情谊顺嘴胡流的家伙了。“恶人先告状”，先告状就先产生影响。钻天猴在跑药圈人熟，认识人多，口才流利，凡是有人之处，就是钻天猴诽谤文状元的场所。结果人人都说是文状元戳了钻天猴的口儿，并作为一个新闻进行再传播，文状元简直臭名昭著了。有人给文状元传递信息，文状元向他们说明真相，并表示钻天猴要这样不领情，就不再让他，自己也往这个医院送货。有人把这话传给了钻天猴。很快钻天猴的话又传过来：“文状元要再去石化医院口上，钻天猴就到县里他单位告他，告他公职人员不在单位上班，跑出来搞投机倒把！”这一招厉害，犹如一颗子弹准确地打到了文状元的软肋上，文状元没有半点还手之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