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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梦》第十六集

作者:于术芹 时间:2023-10-16
导读:长篇小说《梦》连载作者:北方笑生&杏花微雨 第十六集根在泥土情系麦收 恨压心底火烧连营 赤日炎炎,柳树已被墨绿的树叶编织成了伞。看看已是阳历五月下旬,陕东市跑药的老乡们又重新提起了一个话题:今年几号割麦?他们说是六月几号。过去庄子里的割麦都按阴历说,有“四月芒种光踏踏,五月芒种一半茬”的说法,按芒种在四月还是五月,推算出收麦的时间。现

长篇小说《梦》连载


作者:北方笑生&杏花微雨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第十六集


根在泥土情系麦收 恨压心底火烧连营


         赤日炎炎,柳树已被墨绿的树叶编织成了伞。看看已是阳历五月下旬,陕东市跑药的老乡们又重新提起了一个话题:今年几号割麦?他们说是六月几号。过去庄子里的割麦都按阴历说,有“四月芒种光踏踏,五月芒种一半茬”的说法,按芒种在四月还是五月,推算出收麦的时间。现在年轻人都好按阳历说,也最好掌握,一般是过了六月一日的一星期之内就会动镰。具体哪一天,是庄民们以及亦商亦农的跑药者讨论的话题。这会儿二结巴、小白脸金贵在长脖大龙和文状元的住处争论着收麦的具体时间。长脖大龙说:“每年都是六月二三号,死时间,没啥争处!”“你不能了吧,有、有时候咋到六七号,有时候咋是六一呢?”二结巴不同意他那种一刀切的说法。“管几号呢,那值顾(1)争!”小白脸金贵说的轻松。金贵是前些日才来的新兵,家里事都靠的是老爹,自己不用多操心。“能球呢,想着你不回去收麦吧,说的恁(2)轻巧!”长脖大龙笑着说小白脸金贵。他们很熟悉,熟不忌礼,小白脸金贵也不忌怪。文状元一直没有插话,他知道这些话都是瞎猜胡议论,无根无据,跟村里的一些人说话一样。他自己自认为这方面不能跟他们一样,毕竟自己文化水平跟他们不一样,不能自贬身价沦为推车卖浆者流。但是自己已经和他们成了一窝老鼠,老不说话又显得不随和,所以有时尽量点个笑话,说一些有依据的新闻,一旦自己的话受到质疑,他便会立即说出来源出处:“不信你去看看某本书第几几页”,或者“某月某日报纸某版某条”,说的次数多了,老乡们便不敢随意质疑他的话了,当然这种学究式的认真,在背后也颇获得了些微词,以致文状元不在场的时候他们抬开了杠,有人便说:“你也成了文状元,拿出依据,是那天哪版的报纸,是那本书的第几页?”这样文状元也成了某种受非议的标签。“叫我跟你们说说,你们也不要争吵了。”到这儿,文状元真听不下去了才接话,“具体哪天割麦,要看天气寒暖春长春短,春长靠后推点,春短提前点。今年春————(1) 值顾:(方)值得。(2) 恁:(方)那么。长可能六号才能动镰!”文状元表现了一下。县里的干部就是不一样。听文状元这样说,有根有据有逻辑,几个人这才知道,是看春长春短春寒春暖,方悟出了其中的道理,也不再争了——也没有了嘲笑的理由。“还是千度哥知识高,见过大世面,连收麦的时间都研究的清清楚楚!”长脖大龙笑着抹刷文状元。文状元轻松地说:“这也不算啥研究,说一说,以后大家就知道了!”“就是就是,以后我们就知道了!”几个人礼貌性地附合,同时也口服心服。人在都市里,根在泥土中。围坐说收麦,杂言论人情。长脖大龙们还在胡乱地议论。这会儿几个人的话题,由收麦拉到了漂亮媳妇给孩子请家教的事儿上。“漂亮媳妇给她孩子请了个家教!”长脖大龙感觉稀奇。“家教是干什么的?”小金贵问。小金贵没听说过家教,农村也没有。“家教就家庭教师,你连这也不知道!”长脖大龙笑话小白脸金贵。“学、学校不是有老师吗?”二结巴觉得这是多余,不知漂亮媳妇多此一举干什么。“漂亮媳妇说,咱大人没文化,不能让孩子也没文化,现在条件好了,找个老师给孩子吃个小灶,让孩子考一个好大学,再也不当农村人了!羊倌老朱说的才美呢,那回我去羊倌家开票,老朱对他儿子说:‘娃子哎!好好学,不敢像你爹开个票也好多错别字!’”长脖大龙前些日见过那个家教老师,是个小姑娘,漂亮媳妇说是大学生。“哎、哎呀,这回羊倌老朱家要培养一个主席呢!”二结巴话带讥讽,羊倌夫妇请他吃烩面并没有赢得他的好感,“叫我说,瞎费事,不好好学咋着也、也不中!”“那说不来,请个人开开小灶,总比不开小灶强,这跟吃饭差不多,半晌加点零食,总是多吃了些!”小白脸金贵说。小金贵似乎听懂了,打了个比喻。“那、那也说不来,好多孩子半晌吃吃零食,正、正顿都不好好吃饭了!连正顿饭都不好好好吃了,那能学好?”二结巴和小白脸金贵杠上了。文状元没有插话,听着他们议论只是笑,觉得他们说话有趣。他也赞同二结巴的说法,零食对于孩子的成长确实不起多大作用。“我也觉得不见得,咱村上清华北大的都有,哪个请家教了?漂亮媳妇说那不中,现在孩子上四年级,有些补习班就学五年级的课了,整整早学了一年,咱不请家教就跟不上了!”大龙转述了漂亮媳妇的话,也是漂亮媳妇请家教的理由。看来这种揠苗助长的做法,对漂亮媳妇冲击很大。听大龙这样说,二结巴很气愤:补习班简直是误、误导!到底是谁跟着谁走呢?干脆不要学校了,都去上补、补习班吧,这不弄乱了,哪有年级不到就上高年级课的!干脆不用上学了,都直接上补习班吧!”长脖大龙又说:“漂亮媳妇还说,老师现在也坏良心了,课程上的内容在学校不好好讲,专门留到补习班讲,你不上补习班就是不会!咱专门请个家教,看你老师有啥办法!”“唉,到底是老师的良心坏了,还是家长想歪了?”文状元暗自感叹但没说话,因为他并没有反对或者支持这种说法的证据,他没有做这方面的调查研究。“这、这情实(1)是胡球弄!”二结巴话也说不出来了,下了个结论;但是他没有给出此结论的依据,他也给不出,只觉得补习班是乱来,目光求救似的转向了文状元。长脖大龙和小白脸金贵见二结巴向文状元求救,也向文状元瞅去——他们只顾议论,把文状元忘了,其实这最应该听听文状元的意见。“硕士在这儿呢,咱们在胡说!千度哥,你给俺们批讲批讲(2)!”千度见长脖大龙这样要求,笑了,道:“这也没有啥理评,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!”他顿了顿,“你们见哪个好学生是补习班补出来的?好学生就像一匹好马,不须扬鞭自奋蹄!你看哪个伟人名人是吃小灶吃出来的?”他举例毛主席蒋介石等一些现代伟人做了分析,“一匹马到了不吃小灶就不干活的地步,那还能成一匹好马?现在补习班这么兴盛,主要是家长望子成龙的心理太重,其实也是家长的一种自私——自己做不到的事儿,把愿望压在孩子身上。望子成龙,子不一定成龙,成龙是需要龙性的。办班的老师也不是奉献付出,而是财迷心窍误导,报班的家长鬼迷心窍追风。有些兴趣班特长班,倒是一种补充,但也仅仅是一种补充,不能课节多,也得看孩子的兴趣方向,通过引导和激发,看孩子有没有某一方面的天赋和兴趣!”文状元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,听得几个人眼都瞪得大大的,也不知真懂还是假懂,但都夸赞文状元有文化水平高,把文状元脸也夸红了。漂亮媳妇给孩子请家教的事,文状元也知道。那次和木子大涛去漂亮媳妇家开票,他还见了那个家教小姑娘。当时他并没有想很多,只是觉得家教是大学生勤工俭学的一种方式。可怜天下父母心,可恨天下父母心。家长的可恨之处在于自己没有教育学心理学常识,对各种补习班缺乏正确的是非判断,甚至道听途说人云亦云,被各种补习班牵着鼻子走,还自认为自己已经成了教育专家,自认为自己高明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(1) 情实:(方)简直。(2) 批讲批讲:(方)讲一讲,含玩笑味。乡佬论家教,硕士抿嘴笑。可怜父母心,效果鬼知道!不管几号收麦,麦收是一天天近了,多数人都操心着这个事儿。五月二十五号,没事的人已经回去,收麦的事也多:扫场买镰买扫帚收拾打麦机。跑药的人好多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力,媳妇孩子都巴望着他们回去才是有了靠山。回来的媳妇孩子的心算装在了肚子里了;没回来的有的捎信有的猜测:大概明天你爸就回来了——消了孩子们的萦记(1)也宽了自己的心。不过有些人已不用操这些心了。羊倌老朱等人家里多年就没种地,也不大关心收种。再说收那仨核桃俩枣他们也看不到眼里了。木子大涛割麦前总是回家转一圈,问问母亲兄弟,少啥不少要啥不要,也只是个意思。按木子大涛的想法,现在他的母亲和兄弟应该在陕东市了。他早想让弟弟脱离那一亩零八厘地,让他来城里做点生意。也曾来了一回,但只在陕东市停了两个月。开始是跑药,木子大涛指点着他,可他就是没有挣这钱的命,进医院就腿软,见医生要休克。木子大涛也觉得弟弟不适合跑药,就找工商局的朋友,在菜市场给他买了个摊位。兄弟硬是耍不了那称杆子,一摸住秤锤心就往外跳,跳得秤杆翘起半尺高,菜都要从秤盘上掉下来。诸事不成,脸皮更中用了,觉得在城市里丢人,一意要回乡种地。木子大涛劝说无效也由他了。母亲是和弟弟同时来陕东市的,天天喊着急,像进了监狱。城里没山没岭,却天天上坡下坡。楼梯硌磴钢(2)得腿发软,那如庄子里好,吸口气像吃进了煤烟粉尘,满喉咙不自在只想咔痰,那有庄子里空气新鲜,庄子里的空气都带着清凉甜味儿。她天天唠叨,乡下大天大地自由自在,有山有水,舒心适意。她说庄子是她的命,土地是她的魂,城里的水泥地把地气都给捂住了,哪儿还会养人!她一天比一天失魂落魄没有精神。幸好小儿子要回庄子,她倒先高兴了。他支持小儿子,说乡下是咱的根儿。她要和小儿子一块回,木子大涛挡住门硬留了两天,第三天中午,母亲饭也不吃水也不喝,竟哭起来,吓得木子大涛连忙开着车把母亲送了回去。弟弟和母亲已经回去五年了。木子大涛是昨天回来的。走的时候给母亲弟弟各留了两千块钱,说是火麦连天浆养身子,以尽孝顺之心兄弟之谊。钻天猴长脖大龙一批人,六月一日这天都回去了,二结巴天明小白脸金贵说红了。漂亮媳妇给孩子请家教的事,文状元也知道。那次和木子大涛去漂亮媳妇家开票,他还见了那个家教小姑娘。当时他并没有想很多,只是觉得家教是大学生勤工俭学的一种方式。可怜天下父母心,可恨天下父母心。家长的可恨之处在于自己没有教育学心理学常识,对各种补习班缺乏正确的是非判断,甚至道听途说人云亦云,被各种补习班牵着鼻子走,还自认为自己已经成了教育专家,自认为自己高明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(1) 情实:(方)简直。(2) 批讲批讲:(方)讲一讲,含玩笑味。乡佬论家教,硕士抿嘴笑。可怜父母心,效果鬼知道!不管几号收麦,麦收是一天天近了,多数人都操心着这个事儿。五月二十五号,没事的人已经回去,收麦的事也多:扫场买镰买扫帚收拾打麦机。跑药的人好多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力,媳妇孩子都巴望着他们回去才是有了靠山。回来的媳妇孩子的心算装在了肚子里了;没回来的有的捎信有的猜测:大概明天你爸就回来了——消了孩子们的萦记(1)也宽了自己的心。不过有些人已不用操这些心了。羊倌老朱等人家里多年就没种地,也不大关心收种。再说收那仨核桃俩枣他们也看不到眼里了。木子大涛割麦前总是回家转一圈,问问母亲兄弟,少啥不少要啥不要,也只是个意思。按木子大涛的想法,现在他的母亲和兄弟应该在陕东市了。他早想让弟弟脱离那一亩零八厘地,让他来城里做点生意。也曾来了一回,但只在陕东市停了两个月。开始是跑药,木子大涛指点着他,可他就是没有挣这钱的命,进医院就腿软,见医生要休克。木子大涛也觉得弟弟不适合跑药,就找工商局的朋友,在菜市场给他买了个摊位。兄弟硬是耍不了那称杆子,一摸住秤锤心就往外跳,跳得秤杆翘起半尺高,菜都要从秤盘上掉下来。诸事不成,脸皮更中用了,觉得在城市里丢人,一意要回乡种地。木子大涛劝说无效也由他了。母亲是和弟弟同时来陕东市的,天天喊着急,像进了监狱。城里没山没岭,却天天上坡下坡。楼梯硌磴钢(2)得腿发软,那如庄子里好,吸口气像吃进了煤烟粉尘,满喉咙不自在只想咔痰,那有庄子里空气新鲜,庄子里的空气都带着清凉甜味儿。她天天唠叨,乡下大天大地自由自在,有山有水,舒心适意。她说庄子是她的命,土地是她的魂,城里的水泥地把地气都给捂住了,哪儿还会养人!她一天比一天失魂落魄没有精神。幸好小儿子要回庄子,她倒先高兴了。他支持小儿子,说乡下是咱的根儿。她要和小儿子一块回,木子大涛挡住门硬留了两天,第三天中午,母亲饭也不吃水也不喝,竟哭起来,吓得木子大涛连忙开着车把母亲送了回去。弟弟和母亲已经回去五年了。木子大涛是昨天回来的。走的时候给母亲弟弟各留了两千块钱,说是火麦连天浆养身子,以尽孝顺之心兄弟之谊。钻天猴长脖大龙一批人,六月一日这天都回去了,二结巴天明小白脸金贵说红了。漂亮媳妇给孩子请家教的事,文状元也知道。那次和木子大涛去漂亮媳妇家开票,他还见了那个家教小姑娘。当时他并没有想很多,只是觉得家教是大学生勤工俭学的一种方式。可怜天下父母心,可恨天下父母心。家长的可恨之处在于自己没有教育学心理学常识,对各种补习班缺乏正确的是非判断,甚至道听途说人云亦云,被各种补习班牵着鼻子走,还自认为自己已经成了教育专家,自认为自己高明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(1) 情实:(方)简直。(2) 批讲批讲:(方)讲一讲,含玩笑味。乡佬论家教,硕士抿嘴笑。可怜父母心,效果鬼知道!不管几号收麦,麦收是一天天近了,多数人都操心着这个事儿。五月二十五号,没事的人已经回去,收麦的事也多:扫场买镰买扫帚收拾打麦机。跑药的人好多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力,媳妇孩子都巴望着他们回去才是有了靠山。回来的媳妇孩子的心算装在了肚子里了;没回来的有的捎信有的猜测:大概明天你爸就回来了——消了孩子们的萦记(1)也宽了自己的心。不过有些人已不用操这些心了。羊倌老朱等人家里多年就没种地,也不大关心收种。再说收那仨核桃俩枣他们也看不到眼里了。木子大涛割麦前总是回家转一圈,问问母亲兄弟,少啥不少要啥不要,也只是个意思。按木子大涛的想法,现在他的母亲和兄弟应该在陕东市了。他早想让弟弟脱离那一亩零八厘地,让他来城里做点生意。也曾来了一回,但只在陕东市停了两个月。开始是跑药,木子大涛指点着他,可他就是没有挣这钱的命,进医院就腿软,见医生要休克。木子大涛也觉得弟弟不适合跑药,就找工商局的朋友,在菜市场给他买了个摊位。兄弟硬是耍不了那称杆子,一摸住秤锤心就往外跳,跳得秤杆翘起半尺高,菜都要从秤盘上掉下来。诸事不成,脸皮更中用了,觉得在城市里丢人,一意要回乡种地。木子大涛劝说无效也由他了。母亲是和弟弟同时来陕东市的,天天喊着急,像进了监狱。城里没山没岭,却天天上坡下坡。楼梯硌磴钢(2)得腿发软,那如庄子里好,吸口气像吃进了煤烟粉尘,满喉咙不自在只想咔痰,那有庄子里空气新鲜,庄子里的空气都带着清凉甜味儿。她天天唠叨,乡下大天大地自由自在,有山有水,舒心适意。她说庄子是她的命,土地是她的魂,城里的水泥地把地气都给捂住了,哪儿还会养人!她一天比一天失魂落魄没有精神。幸好小儿子要回庄子,她倒先高兴了。他支持小儿子,说乡下是咱的根儿。她要和小儿子一块回,木子大涛挡住门硬留了两天,第三天中午,母亲饭也不吃水也不喝,竟哭起来,吓得木子大涛连忙开着车把母亲送了回去。弟弟和母亲已经回去五年了。木子大涛是昨天回来的。走的时候给母亲弟弟各留了两千块钱,说是火麦连天浆养身子,以尽孝顺之心兄弟之谊。钻天猴长脖大龙一批人,六月一日这天都回去了,二结巴天明小白脸金贵说到二号或三号。钻天猴到车站见邻村的黑娃、有子、二春、恒子、硬脖、三毛已坐在————————(1)萦记:(方)记挂、惦念。(2)钢:(方)指脚踏台阶产生的反作用力。车上,没空位了。钻天猴和几个人说:“咱们干脆坐下一趟车,占个好位子省得挤。坐这趟车,他们得坐在加在走道里的小凳上,受罪。上人下客了还得站起来让路!”那几个人说:“中!”迎面过来几个人提着背着东西,有的是健力宝有的是啤酒,还有麦乳精奶粉之类,多数是零的,三包五包。这一赶子人是陈屯的,离镇子远些,有二十里,回家到镇子上买东西还得再跑一趟,不如从陕东市带点算了,放在车上也不用肩扛手提。走近了,钻天猴同他们打招呼:”陈三,买了这么多东西!”“好好拿着,看小偷给掂走了!”钻天猴打趣。糊涂一阵,几个人往前边走去。钻天猴们等了一会儿还没有车,他们商定不再等了,几个人便包了一辆出租车往回去。五号已有人动镰。六号全庄子的人都行动起来了。麦收一日黄。说收麦就是这两三天,收的晚了赶不上趟,况且有些麦口松就打籽到地里了。文状元是趁鞋匠哥的车回去的。鞋匠哥回家就张罗哪儿有收割机,今年他再也不受那割麦的罪了。文状元钻天猴也和收割机联系,前边好多人都在排号,想让自己的麦子早一天收割。村长家是第一天第一号用收割机割的,本身村长排号并不早,但是鞋匠哥提议,村长为全村人操心办事,殚精竭虑,村民应该礼让。村长笑咪咪地感谢了大家,也就“恭敬不如从命”了。剩下一块坡坡地,有一二亩,由于路况原因,收割机走不到,地里便成了人海。有些喜欢拍马溜须的或近期有求村长遮罩的,叫老婆孩子老爹先干自己的活,自己去给村长家帮忙。地里一撒几十张廉,几辆农用三轮、十几辆架子车在地头等着。村长自己也不用动镰刀,只需迈着方步招呼帮忙的人,脸上笑呵呵的。帮忙的人也自感荣耀,人问了便高声说:“给村长家帮忙去了!”脸上一脸的光彩。鞋匠哥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受到像村长那样的礼遇,但是在场排号的人并没有这样的意思,几个人都和机主争吵,说机主排号不公顺序错乱,鞋匠哥生气得骂骂咧咧,好像暗里指向了钻天猴。钻天猴不想正面和鞋匠哥冲突,硬是憋了一肚子气。“失火了,失火了,鞋匠哥家麦叫烧了!鞋匠哥家麦叫烧了!”梯形脸拖着碌碡一样的身子,满街道喊着去给鞋匠哥家报信。鞋匠哥一听,大骂起来,“收割机明天就来给老子割麦了,这是有人倒(1)老子的事啊!”说着,急发动自己的小轿车往地里跑。天已经黑下来,鞋匠哥到地里,自己的麦地有一半已经成了闪着余火的黑茬子,一股股浓烟还在升腾,十几个街坊邻居正在帮忙灭火。好多人看热闹也到了地里。文状元钻天猴和唐彩彩也去了。唐彩彩出于义愤:庄稼人种一年地容易吗?随口骂道:“谁点的火,天打五雷轰!”钻天猴拉了一下唐彩彩的胳膊,示意她别骂,唐彩彩不解地看着钻天猴。回到家里,钻天猴是这样对唐彩彩解释的:“你这样在那儿骂,肯定得罪有人,鞋匠哥也不知道你替他骂人,也不感谢你!”唐彩彩道:“我也没想着让鞋匠哥感谢,只是气愤呗!”“气性不小呀!”钻天猴没再往下说,只是莫名地笑了笑。唐彩彩看了看丈夫,看着钻天猴有点神经,又忽闪了几下眼睛,到底也没弄清楚,也不知钻天猴究竟在笑什么。二结巴是比文状元晚一天回来的。二结巴回来,半截俏问起了村里传说中他得口发财的事。二结巴把情况给她说了,并且说是钻天猴撑了自己的口。半截俏听了二结巴的话很是生气,但是她没敢怪钻天猴的不仁不义,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于二结巴。说二结巴老实信球(2)好欺负,要是别人钻天猴敢这样!二结巴在外受了委屈,回家又受了老婆的奚落,这不是他所想要的。本想回敬半截俏几句,忍了一忍憋了回去。二结巴没有挨着收割机,半截俏割着麦嘟噜着,说跟了天明这没材料(3)的,让自己背着大太阳受这罪。二结巴听得一心丧气,少不了和半截俏又拌了几句嘴,弄得一心憋气。都言农家乐,谁知苦辛多。镰头舞汗珠,暑热似蒸锅。黑皮蛋没啥亲戚朋友,连收割机的钱也出不起,夫妻俩势单力薄地人工收割,两个小孩在地里麦扑上滚爬着,可怜兮兮的。黑皮蛋春上去陕东跑药,本是雄心勃勃,只跑了十几天,自感不适应,卷着铺盖便回来了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麦收是村民身份地位能耐的综合展现,从中可以排列出一个家庭在村里的名望地位,一个人或家庭的地位在这流火的麦收季节,在火一般的阳光下暴露得淋漓赤裸。文状元用收割机割麦已是第三天,鞋匠和钻天猴家的麦已经割了啦。文状元站在无垠的原野里,看着金黄色的滚滚麦浪,也有无尽的感慨。广阔天地大有作为,然而顶艳阳晒烈日出臭汗的生活,却不是人所向往的。所以,————————(1) 倒:(方)弄,戳腾。(2) 信球 :(方)憨、傻。(3) 没材料:(方)没本事没能力。农村人不是为广阔天地而奋斗,而是为走出广阔天地而奋斗。自己算是走出了广阔天地,过着虽然并不富裕但却令多数人羡慕的生活,而村里走出的一批批生意人,更成了村里人的标兵和榜样,成了村里人向往和津津乐道的对象。他觉着社会还需要进步,啥时间能让农村人不想走出农门,想留在这片土地上,甘愿为它出力流汗,农村才真正成了希望的田野。鞋匠哥和钻天猴虽然用收割机收了麦子,但身上晒掉了一层皮,发誓再也不让家里种庄稼了。在庄子里寻人说谁把我的地种了,我啥也不要,只要你们把公粮交了就成,我自己不赔不挣。文状元二结巴他们算了一笔账,看种一年地能落多少。大李庄水旱地每人合一亩零八厘地:水地一分左右,其余是两三个等级的旱地。平均每亩产小麦五六百斤,按市价每斤六毛合三百多块钱,每亩地得化肥四十多元,种子十几元,犁地两遍得二三十元,打麦电费约五元,公粮提留粮七八十斤合四五十元,统共合计一百六七十元,净挣也只有一百五六十元了,还有算不住的投入。算到这儿他们不敢再算,一个五口之家,种地净收入是多少?才几百块钱。两个人不算则已,一算,文状元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怀也彻底凉透。文状元在家只停了三天便回了县城。见文状元回来,西洋妞自是欢喜,文状元向西洋妞汇报工作。西洋妞听后感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好,听文状元说是趁鞋匠哥车回去的,又免不了多了一声叹息。人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。文状元只从叹息中听出了西洋妞的失望,但西洋妞对鞋匠哥这个名字的敏感,他却没能力猜度出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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